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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曦受-Day24】【聂蓝】大鱼(完结)

【聂蓝】大鱼(完结)

蓝曦臣默默的擦掉唇边干涸的血迹,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刚刚聂明玦所说的话语,看他的样子那么认真,从中看不出丝毫玩笑的成分,他多么希望,甚至是渴望,哪怕只有一句话,或是一个动作,可以证明聂明玦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没有,什么也没有,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说的确是:“蓝涣,你和温宗主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蓝曦臣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助感,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不懂得人类的想法,他们曾经,那么那么的亲密过。

浑浑噩噩的被温晁拉扯着戴上手铐脚镣,法力尽失的蓝曦臣没有办法反抗,他那些许保命的法力对付温晁尚且只能平手,别说一直有温若寒坐镇了,也不知道向谁求助,恍然间天地只剩下他一个,再无依靠的港湾。

从清河到岐山路程遥远,但是温家一众人等,却弃了御剑飞行,改为最费时的步行,为的就是这一路上把蓝曦臣的内丹给磨出来,反正他温若寒有的是时间,不介意多场戏看。可是一路上真真是折磨惨了蓝曦臣。

一根粗粗的麻绳一头绑在蓝曦臣那纤细的腕子上,一头拴在温若寒那大宛良驹上,半天下来就磨得紫红一片,路程还没过半就已经血肉模糊了,刚刚长好的新肉,又被磨烂,有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温若寒骑着马时快时慢,蓝曦臣必须要跟着他的频率来调整,几天下来精致的脸上全无血色,但是温若寒却在每次自己快熬不住时,故意放点水,总是吊着蓝曦臣的一口气,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两天的光阴就到了岐山温家的地界儿,但还是没有把蓝曦臣的内丹给逼出来,温若寒的脸色有些难看,倒真是小瞧了这个蓝曦臣。一旁的温晁主动拿了水递给蓝曦臣喝,倒不是他突然的良心发现,只是因为蓝曦臣看样子真的是不行了,不想让他死了,否则又要忍受父亲的责骂,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旁的蓝曦臣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了,软软的靠着一棵树休息,却也减少不了身上的疼痛,他已经快半个月滴水不沾了,作为一只大鱼,这完全是在挑战他的极限。

可能这次真的没有办法了,可能真的是没有缘分吧!蓝曦臣默默地在心里想着。

突然嘴唇上有重量压过来,随之一股甘露渡了进来,一下子蓝曦臣就想到了和聂明玦亲吻时的感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直冲眼眶,蓝曦臣吸了吸鼻子,将眼泪这东西吸回肚子里去。费力的睁开双眸,面前有个模糊的人影,从聂明玦的样子逐渐清晰起来,直到温晁那张讨人厌的脸放大在眼前。

温晁这个浪荡子递个水还不忘占些便宜。然而此时的蓝曦臣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活在梦里或是黑暗中,不用面对,不用抉择。

反观清河聂家也同样不好受,聂怀桑在床上躺了足足 躺了一个星期之久,才勉强算是下得了床。聂明玦除了约定好的夜猎计划外,就是带领聂家子弟重建被温晁一把火烧掉的聂氏府邸,而蓝曦臣这个名字就像是凭空消失般再无人提起,整个清河聂氏都被都被一种萧瑟笼罩着。

转眼间年关将至,今年的除夕是自聂明玦有了记忆后最冷清的一个,往年的除夕聂家上至家主,下至仆人,都要在聂家府邸门前的校场大摆流水宴席,放鞭炮,包饺子,请一些当地有名的戏台班子唱上个三天三夜。家主们也会亲自下来和一众子弟们划拳喝酒,每到这个时候便不再会有尊卑辈分,大家都是亲人。而如今,门前的校场上没有了人们的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又一根的圆木,房梁。屋子毁了,原本准备留下过年的子弟也都回家去了,人丁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聂明玦发觉最近自己总是无意识的发呆,放空。每到这个时候脑海中都会时不时的出现一个自己费尽心思想要遗忘的身影,聂明玦暗示了自己无数次,不许再想了,是你自己亲手推开他的,这是你应得的!可是越是欲盖弥彰,答案就越发清晰。

你承认吧,你想他,你想他想的发疯,你想他想的要死!

从这种无穷无尽的思念里将聂明玦唤醒的,是眼前这位身体有些佝偻的老者。老者唤了自己许多声都不见聂明玦的反应,只好加大音量,寒冬的风涌进肺里,激的老者不禁咳嗽起来。

“刘伯,怎么咳嗽上了?吃药了吗?”聂明玦望着老者关心道。

刘伯是聂家的老管家了,可以说是看着聂家俩兄弟长起来的,聂爸去的早,刘伯可以说是整个聂家聂明玦两兄弟最亲近的人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抓两个药方子吃就好了。明玦,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吹风?”

“刘伯,我心里不好受。”其实聂明玦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他总是习惯把事情压在心里不说,然而人人都需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这次的事情像一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来气,第一次有了想要倾诉的冲动,可能只有在刘伯这种长辈面前,他才能真正的卸下家主的担子。

“诶。”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刘伯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有些事情再恨你也阻止不了他的发生。

“多好的院子啊,一把火倒毁了个干净,尤其是后院那片小天地,想当初我和老王带着十几个家丁,找遍了名贵的花花草草,移植过来多少树木花卉,特意开凿了个小小的池塘,一到夏天郁郁葱葱,百花盛开,蓝公子他……….”

随着聂明玦望过来的眼神,刘伯自知说错了话,声音截然而止,突兀的很,其实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都心照不宣的想起了那位不似人间的精灵,然而谁都没有再说下去,现在就连他的名字都是聂明玦心间的一道疤痕。

沉默了许久,时间从两个人身边擦过,聂明玦望着积满新雪的屋檐缓缓开口:“刘伯,后院的池塘还能重新翻修吗?我想在他回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

刘伯紧紧了胸前的棉袄,年纪大了,他突然觉得冷了,摇了摇头:“不行了,毁的太彻底了,没有了。”说完不等聂明玦回答,就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

 

“是我对不起他。”

 

“妖孽!你不要不识好歹!我们温家的耐心可是有限的!”温晁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呼风唤雨这么多年过来了,温家何曾在哪里碰过钉子,如今踢到蓝曦臣这块铁板,仿佛要把一辈子的耐心搭进去了,其实温晁初见蓝曦臣时还是很惊艳的,起了些莫名的怜香惜玉的心思,想收到自己房里。没想到此人空有一副温柔的表象,骨子里固执的很,比起无价之宝的内丹和对父亲的交差,这点小小的私心就不足挂齿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再说最后一…….”没等温晁的一句话说完,就有门人跑来传话,贴着温晁的耳朵,一字一句十分清晰,但是温晁仍然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要门人再重复一遍。

“什么?我爹真的这么说?”

“对的,宗主只说了这三个字,点天灯!”

温晁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多么的了解温若寒,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从来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若是没有抓住机会,那便是永远的错过了。自己得不到干脆毁个干净,玉石俱焚的事儿,他做的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纵使一切的一切有多难得。

当下人将下月的点灯大会请柬递到聂明玦的手中时,聂明玦已经望着后院池塘的乱石一个日头了,池水已经干涸,露出池底褐色的淤泥,聂明玦还记得蓝曦臣带着他从这里穿过清河到达东海,然而通往河道的入口已经堵死,他不知道下一次看海将会在什么时候。

或许聂明玦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看海了。

温家的点灯大会办的声势浩大,短时间内聚集了各大家族来观看这百年之久才重出江湖的“点天灯”。不光是为了惩治蓝曦臣,更多的是个杀威棒的作用,势必要昭告天下,凡是违抗岐山温氏的就是这个下场,要人人都明白,这天是谁的天,这太阳照耀着的地方就是我温家的领地。

点天灯之所以为人惧怕,不光是它的残忍折磨,更是在于它的不可挽回性,被点天灯的人四肢被钉在支架上,琵琶骨牢牢锁住,用真火煅烧,肉体上的摧残倒是其次,灵魂上的痛苦才是真正的磨难,经历过点天灯的人无一不落得个碎魂的下场,身形俱灭,灰飞烟灭,再不入轮回,永不得超生,所以修真界轻易不会动用点天灯的酷刑,然而此次针对蓝曦臣的点天灯,聂家不出意外的成了温若寒的座上宾。

聂明玦只觉得喉间一股腥甜,竟是没有忍住呕出一口血来,原来真的是自己一步一步推他掉进死亡的深渊,聂明玦不敢想象这个世界没有了那抹素白的身影,不敢想象他在自己的面前就那样的化成一堆齑粉。

温若寒骗了他,温若寒明明答应过自己放他一条生路的,他明明答应过的,聂明玦恨不得现在就赶去岐山将蓝曦臣救出来,他再不要忍受这种诛心的痛苦。

农历二月二十八,良辰吉日。寒冬的风还很是刮人,各大家族上百号人物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寒风将温家的太阳旗吹得猎猎作响,然而仍是阻止不了校场上人们的议论之声,刑台上那人只着一件单薄长衫,四肢被锁在柱子上,琵琶骨还向外渗着血,低垂着头,惊为天人的容颜被青丝遮盖住,看不真切,但是仅仅从露出来的刀削般的下颚线中也不难想象那是一张怎样动人的脸庞,那人身体纤长瘦弱,怎么看都不像是罪无可赦的妖孽。

       聂明玦忍着滔天的怒意,尽量保持冷静,开口质问只隔一个座椅外的温若寒,声音冷的像是掉进了冰窖。

        “温宗主,难道忘了曾经答应过聂某的事情了,堂堂一家之主,大名鼎鼎的岐山温室难道也会做这些小人的勾当!”

           温若寒拿起茶杯象征性的抿了抿,眼神轻蔑:“聂宗主好大的脾气,温某人答应的事情只是在其配合的情况下,他若不听话,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温若寒,你个小人!忒不要脸!”聂明玦拍案而起,众人都将目光锁定在这位年轻的家主身上,毕竟当面痛骂温若寒的人,只此一个。

              温若寒见聂明玦站起来大骂自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越发开心起来,只是那双可以看进人心里的眼睛,直直的望了过来,深不见底。

              “聂宗主,若是来看戏,温某好茶好酒伺候着,若是来拆台...... 好了,时间到了,点灯!”   

           “那就得罪了,温宗主!”没等一句话落地,聂明玦就飞掠出去直奔校场中央的刑台,然而冲天的大火已经点燃了蓝曦臣脚下的柴垛,滚滚的浓烟遍布校场,真火直烧的众人睁不开眼睛。

           蓝曦臣实在是太累了,累到已经不想睁开眼睛,他感觉周身被笼罩在一股热浪之中,烤的他灵魂都跟着痛苦起来,耳中听得,双眼看的都笼罩在一层化不开的烟雾里。

           他好想念曾经在水里的感觉,他好想念和聂明玦一起过的日子,他想他,很想。

          聂明玦在人群中拼命的厮杀,他和蓝曦臣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中间总是有人冲出来阻挡自己,奈何寡不敌众,自己带来的聂家修士所剩的已经寥寥无几,聂明玦已经杀红了眼,握住霸下的手臂隐隐的在发抖,这是体力透支的前兆,然而心中总是有个信念在支撑自己不能倒下,不断的有伤口增加,不断地有血液喷出,当聂明玦觉得自己真的快不行了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呼唤,蓝曦臣在叫自己的名字,周边的喧嚣充耳不闻,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呼唤自己过去。大吼一声,挥刀砍死两个冲上来的温家修士,聂明玦用刀支撑着,终于挨到了蓝曦臣身前,真火是扑不灭了,聂明玦只好颤颤巍巍的将怀里装有聂怀桑血液的小瓶打开,伸出两指沾了些许,在蓝曦臣额头上那片寂灭的金鳞上划开,瞬间蓝曦臣周身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怀桑既然能召唤你来,就一定可以送你离开,快,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抓紧,你不属于这里,回到你的世界吧,离开这里。”

         还有离开我!

有的鱼是关不住的,因为他们属于天空,这一点聂明玦深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一滴泪砸在聂明玦的手上,像极了那天他亲手推他走,但是这次是真正的要送他回到他原本的世界中。

从此再不相见。

       短短的时间里经历的确是人间大痛,尘世大悲,两个人仿佛约定好了似的都没有眨眼睛,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可能你如今的样子就是我今后活着的唯一念想。

       “时间不多了,走啊!走啊!快走吧!阿涣,我求你了!”

        “走吧!”

            聂明玦嘶吼着,怒骂着,他真的不想蓝曦臣再受一丁点的伤害了,这火焰马上就要吞没蓝曦臣了,那是他心爱的人,他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

            沉默良久,两人相顾无言,蓝曦臣张了张嘴,便有哽咽的声音流出:

         “明玦,给我一滴水吧!”

             一个带有浓浓血腥味的吻贴上聂明玦的唇,聂明玦从来没有想过他和蓝曦臣的吻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嘴唇上的温度炙热缠绵,想要将我所有的感情告诉你,我们之间甚至没有一句正式的告白,多想问一问上苍,如果老天有眼,为何待我们如此不公。

             聂明玦将蓝曦臣牢牢的护在身后,撕下衣摆将佩刀缠在手上,面对一拥而上的修士,聂明玦并不惧怕,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坦荡,就让我护你最后一程吧。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哀鸣,伴随来的就是扇动翅膀带来的呼呼声,聂明玦强忍着回头的冲动,眼泪夺眶而出,他走了,多好啊,自此以后他再无灾难。

             你看,多好啊,但为什么心这么痛啊!

            虽然知道蓝曦臣早已经飞走,但是聂明玦仍然抵挡着不断冲上来的温家修士,直到身体的每一条血管都不负重荷爆裂开来,刀魔反噬,头痛欲裂,聂明玦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最后的最后,缓缓合上了眼眸,记忆的终点是头顶那片色彩斑斓的天空,绚烂妖娆。

         那是聂明玦这一生看过的最美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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